老益(20160920更新3、4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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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川

1

“报告益老师请允许我报流水账。每天五点起床六点出发上道观上香敬茶。哈哈每天头香都是我敬的。然后开始健身、看书(中医典籍、道教的有关书籍)。一日三餐素菜以菌类为主,豆制品,鸡蛋等主食米、面。空气清新景色优美。报告完毕,请放心!”看到这则短消息,我心中一阵纳闷,老益是不是按错了把人家发给他的短信不小心就转发给我了。但想到老益之前跟我讲过的哥师傅出家的事,我心里就明白了。

老益老早就认识的哥师傅了,而我第一次见到这位的哥师傅是在大一结束的那年,上海酷热的夏天。我们大学有个历史悠久的传统,就是新生在大一结束刚要步入大二的那个八月天里才进行新生的军训。我很喜欢这样的模式,因为我永远记得当年作为高一新生军训时我流下的泪水与汗水。一群刚离家的孩子,还没舔舐好陌生环境里新学校、新同学、新老师带来的各种不适应,在思乡思亲情意正愈演愈烈的时期还要进行着身体上苛刻的摧残!这是何等的残忍与折磨。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这样残酷的经历会在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上留下很深的印记,也会在直接或间接中让人有吃苦耐劳的意识,但这样的锻炼终究是苦痛的,特别是对于一个刚刚离开家,孤身于陌生环境的孩子。当然大学生不会像我初中毕业时那么脆弱,华师大比丽娃河水还水的军训也不是洪水猛兽,因而大学二年级刚开始的这碟开胃菜反倒成了同学们大学第二年的保鲜剂!

我在读大学预科期间就已经拿到了军训合格证,懒懒的我对这道开胃菜也并不感冒。因而到这为为期十几天的军训我就顺利躲开了。见我在军训期间没事,老益就让我做了跟班,陪他买买东西,做做饭,吃吃饭啥的。因为学校地处闵大荒的缘故,我们平时需要买较多东西时,老益就会叫这个的哥师傅来接。我就是在这样一个迷彩服舞动的时期见到这位的哥师傅的。时至今日,师傅的相貌和性格都只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迹,总之是一个和蔼的人,一个说话不多的中年男人。

当司机师傅再一次较长时间的浮现在我脑海里,就到了八个月后,到了老益转发来这条短信的时空,先前在吃饭的时候也曾听老益感慨似的说过司机师傅的事情。

“许昌在什么地方?”

“许昌?好像是在河南,对!是在河南。”在我正纳闷老益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时,老益又开口了。

“那个出租车司机出家了。”

“就是军训的时候载我们买东西的那个师傅。”他补充到。

“哦……”我一阵奇怪,好好的上海的哥司机不干怎么出家了?

“人啊!你说奇怪吧!好好的怎么这个样子啊!”看得出来老益满脸的遗憾。

“他说他儿子大学研究生就要毕业了,大概是觉得自己任务完成了,所以就出家了。”见我还在思考,老益又补充到。

“也许他突然大彻大悟了也不一定。”

如果时间是在在若干年以前,我听到这样类似的事件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高考后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转变确实给了我一种全新的视角,让我知道世界原来并不单调,生活也可以有多种多样的形式,而不仅仅就是中规中矩,老老实实。

2

送走女朋友的当天,我无比的失落。短暂的清明小长假虽有了五天的相聚时光,却也在分别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加剧了彼此的思念与孤单之感。在回学校的公交站台看到了老益的短信,被分分合合扰乱的生活节奏仿佛又恢复到了先前。对于这座城市若即若离的归属感也在慢慢醒了过来。“至少还有老益在这的!”我的脑海里浮出了这句话。

“哈哈哈哈哈!司机师傅的修道生活好悠闲!对啦!那个家长给你的好像是鳖,还活着的。”我给老益回了过去。

“是的,我很难过,在公交车上回家,刚接到祝我生日快乐的信息,我只能跟你说说,是个好人哦”

一个好友突然的出家,确实会让人很难适应。六十三岁的老益,或许跟那司机师傅有了很久的情谊。

“就是吖!现在我也很难过,今天刚送走媛媛,现在也是坐闵行11路要回学校。老益注意安全”。

“快到家了,今天是老同学在浦东聚会。这几天你也辛苦啦,早点休息哦”

“嗯嗯,早点休息老益。明天见。”

“谢谢啦”

我在回学校的公交上,不断回味着与老益的交流信息。先前的失落和孤单早已被逐渐淡忘。或许这就是朋友能在低落时带给人的希望和温暖。此刻,我不觉得老益是那个通知各类事物的辅导员,不是那个在遥感导论课上分析色彩各异的遥感图像的专业课老师,也不是一个六十三岁却充满青春与活力的老人。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在对方困难时可以倾诉可以交流的友人。

3

人老了,会慢慢变得可怜。尤其是处在这样一个旧传统渐渐改变消退的年代。旧传统不一定好,但它却是一个民族的古老记忆,也是一个民族曾经的烙印,记忆有被忽视的一天,烙印有时也会让人觉得很不光鲜,但那诸多斑斑驳驳的烙印确是一个民族磕磕绊绊的发展历程。

幸福的老人并不很少,不幸的老人却也随处可见。上海老西门,老城厢里的旧上海,因为家教的关系,我每周都要在文庙前经过。行色匆匆是我一贯的风格,只有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我才会让步子停留。那天,当老太太将手中提着的重重的购物袋朝向我的时候,我很默契的就知道了她的意图。老太太佝偻着背,银丝满头,两只手紧紧的堤搂着购物袋,除了购物袋右手还杵着根拐杖,口里直喘粗气。我想也没想就接过了购物袋,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靠过去扶住了老太太。刚好绿灯也亮了,便扶着老人朝马路对面踱过去。老太太走的很慢,步子几乎是拖着移动的,细细的步子让我想起了旧时的小脚女人。过完马路,我以为自己已经完事了。老太太用上海话问我住在哪里,我便回答了要去家教的地点。

“‘沧海苑’在学前街,我住在学宫街,刚好侬可以再送送我。”在南中国的不少地方,往往把街的音念成“gai(一声)”听起来别有一番意味。特别是吴侬软语的沪上,抑扬顿挫恰如其分。

4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老益,过了耳顺之年,依旧有一个对他疼爱有加的老母。每周老益都会过去陪老母打打麻将,一来是消遣时光,二来也是亲友间的会面与团聚。

“你哥哥要吃的,快去做。”这是常挂在老母嘴边的一句话。老益家子女众多,但儿子独有一个。重男轻女的意识不经意间就或多或少的会在普通中国人的言行中显露,现在看来这或许是旧习,但旧习背后亦是一份传统。五六十岁的儿女,八九十的老母,凑一桌麻将,准备一桌酒菜,在周末闲暇时时光仿佛回到了他们年幼的旧上海。

然而就是这样和谐的背后,时间久了哪里都会生出悉悉簌簌的声音。原因自然是不愿花时间与精力照看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有句话将小孩才讲对错,大人只讲利益。当家里多了一个空耗大家时间与精力的无用之人,时间久了不满的声音自然也就渐渐大了起来。什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什么儿时的回忆都已凋零。一个妹夫背地里居然讲出了活这么久有什么用之类的话。老益一听见眼泪当时就要下来了。

老益的眼泪当然不会当众下来,只是我看得出来,老益在跟我讲到这事的时候心底的失落与哀伤。老益爸爸去世的早,五六个子女都是他母亲一手带大的,又经历过上山下乡时代与亲人的分别。与母亲的亲情之于老益是什么也比不过的。我们每个人都在人生这条路上远走,生养我们的父母也从至亲渐渐变得可有可无,特别是当自己浑浑噩噩一事无成之后,有的人嫌父母给的不够,要的太多。可父母何尝要的很多?就算是到了当今的中国,又有多少老人是完全靠着儿女为生的?

我希望自己活的够长,见见那些该见的人,不管是亲人还是陌生人。也希望自己越老越值钱,因为见多了社会上那些孤孤单单的老人,不管是在上海老城厢还是我偏远故乡现在还健在的外公外婆,只有自己足够独立才能在岁月渐渐不饶人的时候获得尊严。但我更愿意我一贫如洗,而儿女们个个健硕,有时间就想想我,没时间想我说明他们过的足够快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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